當死亡突然臨到，表示她/他/牠此刻不存在，亦意味著我不再擁有。雖然事隔多年，失去總是絞痛的。

　　電話鈴聲劃破漆黑的寧靜，聽筒裡傳來一把哽咽的聲音，我得知爸爸心臟病發，送院不治。我掛了線，彷彿等了一個世紀，直至晨光從窗外照進屋內，我便致電公司請假，然後起程北上。由於種種原因，爸爸早年移居內地，正當我的收入較為穩定，計劃接他回港定居，可惜未及跟他提起，這計劃已泡湯了。世事就是這樣！不能忘記，因距離最後一次見面的時間，只有三個月，在我的婚禮上，而且還相約下次見面的日期。冷不防上天跟我開了一個玩笑，但一點也不好笑，那份遺憾、愁緒揮之不去。自此，每當跟朋友、家人道別，我暗裡總帶點不安，心底裡特別珍惜，唯恐是最後一次。

　　後來，日子漸漸過去，我反而這樣想：至少上天讓爸爸領我走進教堂，完成了他人生的一章，同時也為我揭開了人生新一頁，就這樣，心寬了。

　　想起這事，因為最近好友的父親病逝，他們一家早已有心理預備，移居各地的家人這半年已多次往返，珍惜最後相處的時光。面對近距離的死亡，永遠也沒有經驗可言，痛仍是那麼多，無論有沒有心理預備，在生時如何愛惜，失去後總覺愛得不夠，注定！人，每次失去，心的某處便被淘空，那處只屬所失去的，無可取替。我只告訴他，好好道別，這趟道別幫助你繼續前行。

　　剛巧，另一位朋友的愛犬於上月病逝，得知相伴了她一家18年，朋友的哀傷也勾起了我對愛犬（Kiwi）的懷念。我明白這不是輕描淡寫的一句：「一頭小狗而已」，實在他是家庭成員。

　　猶記得，從發現Kiwi身體不適至生命劃上句號，只經過了6天的時間。我還未作好離別的預備！怎麼她跨過了癌症，卻得了不知名的疾病！當我獨自進入急救室，在手術台上見Kiwi最後一面時，我本能地將所有感覺凝住，不許自己有太多的感受！當一切手續處理過後，以往跟她一起的片段，不由自主地在腦內湧現，那刻心如刀割，眼前一切也沒有色彩，時間彷彿停頓，而我被痛與黑暗包圍，不知過了多久，護士著我在另一房間坐下，給我端上一杯熱茶，溫柔地將Kiwi放在我旁邊的桌上，然後搭著我的肩膊：「不用急，你可待在這裡直至你認為可以，才離開吧！」，我呷了一口熱茶點頭，用兩行眼淚回應，心中的哀慟久久不散。

　　我不知，人到底能夠承受多少次、多少種的失去？心要多強大才不被挖空？但這是相對的，只有在一段又一段不同的關係上，感受及付出過愛的溫度，才配得眼淚背後的重量和意義，也令生命更立體，朋友關心地問：還養嗎？我由衷地想，得比失多，有機會，Why not？感情不比現款，儲存了沒有利息。也許最終要承受失去或被傷害的痛，但人，有時需要冒一點險，鼓起勇氣，太計較就不會快樂。

　　跟所有曾經歷失去的你，共勉之。

特此鳴謝作者提供圖片

撰文：一頁子